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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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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除夕夜, 錦瀾山莊再一次出現死亡。

何美英在年夜飯上突然暈倒,被兩個兒子緊急送到醫院,醫生搶救三個小時後宣告死亡。

梁家兄弟難以置信地抓著醫生質問:“怎麽可能, 我媽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可能死!你們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神情凝重的醫生看著何美英發黑的左手食指,最近三天醫院裏一共接診了十八例類似癥狀的患者,只有兩人沒有當天死亡, 但受傷的那條手臂被截肢,至今還躺在重癥監護室裏,情況很不樂觀,危在旦夕。

這些病人的共同點是被海鮮刺破皮膚或者在有傷口的情況下清洗海鮮,寄生在海鮮身上的細菌通過傷口進入血液,進而引發膿毒癥休克和多器官臟器衰竭。

這位病人大概率也是感染了海洋創傷弧菌,這種細菌被稱之為‘海洋中的無聲殺手’,致死率高達75%。只是往年一整年下來都未必有三位數的病人,發病也沒那麽迅速,死亡率更沒這麽高。近三天卻一下子出現了十八例, 據說其他醫院也有不少。

大家私下裏議論,是不是核輻射導致海洋細菌變異, 使得感染率和致死率大幅度提升。無意中被領導聽見, 挨了好一通訓,讓他們別胡說八道制造恐慌。

“大概率是細菌感染, 具體哪種細菌,要等二十四小時後的檢驗報告, ”醫生叮囑, “安全起見,你們最好把同一批海鮮處理掉, 以免上面也攜帶病菌。”

梁家兄弟滿臉不可思議,就因為被螃蟹紮了一下,他媽就死了,這個傷口他們知道,誰也沒當回事啊,洗魚洗蝦被紮兩下多正常的事情,誰還沒被紮過。

突然之間,梁家俊臉色劇變:“那吃了海鮮會感染這種細菌嗎?”

一句話把同樣吃了螃蟹的梁家傑嚇得面無人色:“醫生,醫生,你快給我檢查一下,我還有救嗎?”

哭笑不得的醫生耐心解釋:“理論上來說,只要徹底煮熟就能殺死致病細菌,感染概率非常小。”

兄弟倆哪裏聽得進去,親生母親的屍體就在眼前,當下急赤白臉要求醫生給他們檢查,概率小又不是沒有,再小的概率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百分之一百。

鑒於兩人是死者家屬,吃了當天的海鮮,醫生給兩人開了驗血單子。

心急如焚的兩兄弟追問:“報告要多久才出來?”

醫生回答:“至少六個小時。”

梁家兄弟崩潰大吼:“怎麽要這麽久,以前不是一個小時頂多了。”

醫生扶了扶眼鏡,無奈:“現在怎麽可能和以前比,很多高精設備都毀於那場太陽風暴。”

梁家兄弟哀求:“那醫生你能不能給我們加個急。”

醫生莫可奈何:“當前醫療資源真的很緊張,你們這情況真的不需要太擔心。不好意思,我還有其他病人,你們趕緊拿著單子去交費抽血吧,早去早拿到報告。”

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兄弟倆不再糾纏,望了望何美英的遺體:“那我媽?”

“找護士登記好信息後,遺體暫時送到太平間,稍後你們家屬自己決定,是帶回家還是直接送到火葬場。”

梁家兄弟對視一眼,他們自己的家早毀於雷暴,錦瀾山莊的別墅雖然在妹妹名下,可當家作主的是王總,他們哪敢擅自做決定,只能暫時放在醫院,回家後和王總妹妹商量再決定下一步。

兄弟倆抽完血,心急火燎開車回到錦瀾山莊,通知梁麗娜這個噩耗。

在家照顧小兒子沒跟去醫院的梁麗娜整個人都傻了,完全的不敢置信。

其他吃過螃蟹的人則是和梁家兄弟一樣擔心自己吃了螃蟹會不會感染,步上何美英的後塵。

王家小女兒的媽樊琴以前是護士,懂一些醫理,摟著小臉煞白的女兒安慰:“沒事兒,大概率是海洋創傷弧菌,這種細菌不耐熱,高溫一煮就會死,我們晚上吃的海鮮都是煮熟透的。要是感染了,你這會兒早上吐下瀉。”

“真的嗎,那何姥姥怎麽會死?”

樊琴:“她是運氣不好,紮破了手,那是最容易也是最危險的感染途徑,算她倒黴吧。”

“你說誰倒黴!”聽了個正著的梁麗娜突然暴跳如雷,撲上去抓住樊琴的頭發,“要不是你女兒喊著要吃螃蟹,我媽怎麽會做,怎麽會受傷,怎麽會死!是你女兒害死了我媽,你怎麽有臉在這裏輕飄飄地說我媽倒黴,我媽最倒黴的就是遇上你們母女倆,給我滾,滾出去!”

樊琴不甘示弱還手:“少往我女兒頭上扣屎盆子,雖然是洗螃蟹傷的手,可也有可能攜帶病菌的是其他海鮮,她洗的時候感染了傷口。那細菌未必就在螃蟹身上,再說你兒子也沒少吃螃蟹。她就是倒黴,感染率十萬個人裏都沒一個,就讓她遇上了,難道不是倒黴。”

梁麗娜咬牙切齒:“滾,你們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房子!都給我滾!”

“你的房子,”樊琴冷笑,“少拿著雞毛當令箭。”

瞥見臉黑如鍋底的王總,再看樊琴等人毫不掩飾的嘲諷,梁麗娜氣急敗壞罵自己兄弟:“你們都是死人嗎?就看著她打我,想想媽是怎麽死的。”

梁家兄弟肯定是想幫自己妹妹的,只是礙著王總不好插手女人之間的戰爭,被梁麗娜這一吼,想起何美英死了還要被人罵,心頭火氣,沖上去一把拎起張牙舞爪的樊琴。

“放開我媽,爸,你倒是說話啊,他們人多欺負人少!”王家小女兒急的得跺腳,拉著王總求援。

王總氣得胸膛劇烈起伏,怒吼:“都給我住手,吵什麽吵,有什麽好吵的。”

知道梁家兄弟出馬自己占不到便宜的樊琴調轉策略,哭哭啼啼:“是我想吵嗎,分明是她仗著自己有兄弟欺負我們母女。”

“就是欺負你們怎麽了!”梁麗娜兩眼通紅,“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我有兩個兄弟,我就是欺負你了!大哥,小弟,把這兩個賤人趕出去,不,四個賤人一起趕出去!”

樊琴哭得更委屈了,對著王總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委屈。

抱著胳膊看好戲的大女兒母女倆也委屈上了,關她們什麽事啊,莫名其妙,怎麽亂咬人。

王總黑著臉和稀泥:“行了行了,都一人少說一句。你嘴上積點德。還有你,別氣頭上什麽話都說,收拾收拾,趕緊去醫院送你媽最後一程。”

“我先把她們送走,再去送我媽,我媽肯定想讓我這麽幹,她活著的時候最想的就是趕走這四個女人。”臉色鐵青的梁麗娜吼梁家兄弟,“你們杵在那幹嘛,聽不懂我的話嗎,把她們趕出去。”

王總火冒三丈:“我看在你剛沒了媽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你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的是你。”梁麗娜聲嘶力竭吼回去,“把這四個女人帶進我家,你把我當什麽了,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不忍了。我告訴你,要麽讓她們四個走,要麽你和她們一起走!”

王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這是在給我下驅逐令,反了反了,這是我的房子!”

“房產證上是我的名字,那就是我的!”這套別墅是梁麗娜生下大兒子的獎勵。

王總被噎了個半死。

梁麗娜瞪著自己兩個沒反應的兄弟:“你們耳朵聾了是不是,這是我的房子,姓梁,憑什麽讓別人在我們梁家人的地盤作威作福,把咱媽都作沒了。”

梁家兄弟還是不敢動,話是這麽說,可養家的是王總。

梁麗娜豈不知道自己兄弟的心思:“我有錢,夠用,現在這世道,錢多了又有什麽用,怕他幹什麽。”她也是剛剛才想明白,自己有房子有食物有錢有兩個兒子還有兩個兄弟撐腰,就是沒了姓王的也能過下去。再說有兩個兒子在,姓王的且舍不得和她翻臉。

梁家兄弟呆了呆,旋即醍醐灌頂,好像是這麽一回事哦。

王總氣了一個倒仰,不敢相信溫溫柔柔小白兔一樣的梁麗娜竟然會變成這幅母老虎模樣。

梁麗娜發出最後通牒:“我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收拾,不走,我就找保安過來趕人,他們不是第一次趕走死皮賴臉不肯走的親戚了,你們之前還去看過熱鬧,不嫌丟臉就給我麻溜地滾蛋。

眼見梁麗娜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的要把她們趕走,而王總似乎被拿捏住了,樊琴四個徹底慌了神,要有地方去,她們何至於過來,難道她們願意這麽別別扭扭地住在一塊。

四個人團團圍著王總哭,把他哭得心煩意亂更憋屈,自從發達之後,他何曾在女人這裏受過這麽大的恥辱,偏偏被掐住了命門,這套房子是梁麗娜不是他的,認真起來,還真能把他們趕出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王總放低身段說好話,梁麗娜不吃這一套了,她就是要把礙眼的人通通趕出去。

形勢比人強,不想更丟臉的王總挑軟柿子捏,要求兩個女兒帶著她們的媽先行離開,以後再說。

母女四人哪裏肯,小女兒家毀於八月那場特大火災,大女兒家底樓的奇葩鄰居偷挖地下室打造末日堡壘,把承重墻敲了,整棟樓成為危房,幾場雷暴下來整棟樓搖搖欲墜,周圍幾幢樓的住戶都被逼搬走。離開這裏,她們又能去哪兒,去收容所嗎?

王總就說,去老三那裏。

那邊已經有不少人,再去哪裏擠得下,怎麽和這裏比。聽王總的話頭,那邊的住戶沒這裏的住戶腦子明白,不管是軟件和硬件都比不了。

反正說來說去就是不肯走,梁麗娜鐵了心趕人,讓梁家傑去叫保安。

保安看著臉色不善的王總很為難,但是出於他們一直以來立足的方針——維護業主的利益,從房產證上來說,梁麗娜是業主,就是巡邏隊來了,也得幫著梁麗娜。

保安要求母女四人馬上離開,不然他們只能得罪了。

這麽大的動靜,把周圍鄰居都給驚動了。這會兒還不到十二點,好多鄰居在守歲,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喬奚一家三口在鬥地主,他們家和36號別墅隔得遠,加上屋子隔音好,一開始並沒聽到動靜。是豹貓突然開始拍窗戶,被吸引註意力的喬奚過去查看情況,看到幾道晃動的手電筒光線,當下打開窗戶,隱隱約約的哭聲順著夜風傳入耳。

“大過年的,哭成這樣,不會出事了吧?”喬遠山皺皺眉頭。

奚靜雲看著外面,不少人打著電筒往那邊處:“不少人過去了。”

喬奚關上窗戶:“我也過去看看情況。”

喬遠山點點頭:“註意安全。”

喬奚到時,36號這場鬧劇已近尾聲,以梁麗娜的勝利告終,樊琴母女四人帶著自己的東西開著兩輛車灰溜溜離開,一起離開的還有怒不可遏的王總。

都不需要問,她就從周圍鄰居的你一言我一語中了解來龍去脈,也知道了何美英去世的消息。

喬奚很有幾分意外,怎麽都沒想到對方會以這種堪稱離奇的方式死亡。再是梁麗娜也挺讓人意外,居然雄起了。三女爭一夫的大戲,狗血是足夠狗血,惡心也是真的惡心。

旁邊就有人說:“走了也好,把我們小區的風氣都帶壞了,那王老板也是的,虧他做得出來,實在是欺人太甚,就是泥人都有三分火。”

“大哥別笑二哥,都是小三,誰也不比誰高貴,也就是梁麗娜肚子爭氣,靠兒子從老王那撈了不少東西。哈哈,你剛才沒看見老王那神情,氣得臉都是黑的,估計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被女人趕出家門的一天。活該,你看著好了,形勢再差下去,他的苦日子在後頭。他名下房子都毀了,現在能住的也就老婆和老二老三家,偏偏這三套房的房產證上都沒他的名字。回頭要是都鬧翻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他老婆又沒跟他離婚,有沒有名字不一樣。”

“我家老姜跟我說,她老婆早逼著老王把那套別墅過戶給了自己女兒,那女兒跟他可不親。這麽個重男輕女的爸,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哪個女兒稀罕他。”

喬奚嘴角翹了翹,比起小三互扯頭花,她更想見證渣男倒黴。

回到家中她重點說了何美英的死因,在末世這個節骨眼上,她對任何非自然死亡都高度警惕。

奚靜雲皺起眉頭:“我以前接診過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生吃牡蠣感染海洋創傷弧菌,全身的血都換了好幾遍還是沒救回來。弧菌的感染概率非常低,不到十萬分之一,但是致死致殘率非常高。”

喬遠山憂心忡忡:“咱們家酒樓賣海鮮這麽多年,無論是員工還是食客都沒遇上過一例,偏這節骨眼上就遇上了,是不是核輻射讓感染率變高了?”

奚靜雲愁眉不展,要真是這樣,他們小區大部分人家都買了海鮮,就是免費食堂都提供海鮮。

喬奚寬父母的心:“我們都能聯想到這一點,上面肯定也想得到,估計這會兒一大群醫學專家在研究。”

奚靜雲和喬遠山對視一眼,是啊,這種事他們擔心也沒用,他們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嘴。

此時此刻,有這種擔心的人還不少,直到梁家兄弟的驗血報告出來,顯示兩個人十分健康,並沒有因為吃了海鮮就感染病菌。

不只梁家兄弟如釋重負,其餘人也如釋重負。梁家人都沒事,那麽他們肯定也沒事。一些特別小心的人,特意跑到醫院檢查,一切正常,徹底安心。看來就是何美英倒黴,碰上了小概率中的小概率。

只覺得死裏逃生的梁家兄弟顧不上心疼錢,把剩餘的海鮮扔進小區公共垃圾桶。別人家能若無其事地繼續吃海鮮,他們家可不敢,留下心理陰影了,就算要吃,也不敢吃這批一塊買的海鮮。

魚腥味吸引了不少流浪貓,錦瀾山莊高聳的圍墻和寒光凜凜的防爬刺釘防得住人,卻防不住這些爬墻高手。靠著住戶們的剩飯剩菜,流浪貓越來越多,在業主的投訴下,物業驅趕過幾次,效果甚微。

貓咪們吃完了這邊,不一會兒又聞到食物的香味,轉戰到另一個垃圾桶。謹慎或者說膽小的人家不只梁家兄妹,層出不窮的災難,慢慢讓一些人變成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嚇壞他們。

“汪汪汪。”物業豢養的狗大叫著沖上來,吃得正歡的流浪貓一哄而散,追出去幾十米的大狗們折回來,對著地上的海鮮嗅了嗅舔一舔,慢慢吃起來。

大狗們離開後,一群老鼠從洞裏鉆出來,瓜分地上的食物殘渣。

*

當時的人們並不知道,這一批因為受傷直接感染的人只是災難的開端。只覺得是他們運氣不好,正好遇上攜帶病菌的海鮮,還那麽倒黴受了傷。除了親人真心實意為她傷心難過之外,於旁人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最大的影響就是大家清洗海鮮的時候會格外小心,不讓自己受傷。

便是上面也只是呼籲民眾小心清洗,徹底煮熟。各項研究表明,雖然海鮮病菌攜帶率上升,但總體而言,依然只是極少數的一部分。他們會加大抽檢力度,呼籲民眾提高警惕,以當前缺糧的現狀,徹底摒棄海洋食物,無異於因噎廢食。

七天後,錦瀾山莊再次迎來死亡,這一次出事的是俞心蓮家的保姆阿鳳,死因和何美英如出一轍,洗海鮮時刺破手指。

俞心蓮對著奚靜雲大倒苦水,覺得份外冤枉:“特意叮囑讓她戴著手套戴著手套了,哪想到她嫌棄麻煩沒戴,受了傷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她要說了,肯定讓她去醫院看看,早發現早治療也許就沒事了,你說是不是?”

抱著豹貓站在二樓走廊上的喬奚心想,有些人總是抱著僥幸心理。

聽說何美英的遭遇之後,他們家到現在都沒敢做海鮮,連河鮮都不碰,有心理陰影了。可俞心蓮家又不缺這一口吃的,要是家裏存糧不足,那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吃。然而他們家的囤貨足夠吃上好幾年,偏要去吃那一口新鮮,不就是覺得自己家不可能遇上這種小概率意外。

同樣的,保姆阿鳳也覺得意外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不戴手套不及時處理傷口。

一個個不以為然疊加在一起,最終導致一條生命的消失。

奚靜雲問俞心蓮:“你們家去醫院檢查過身體沒?”

俞心蓮點頭:“查過了,不然哪裏睡得著覺,都沒事,好著呢。說起來我就後悔,當時真該聽你的勸,別圖那一口吃的,又不是沒得吃了,何必貪嘴,現在好了,惹上了大麻煩。”

奚靜雲開解:“誰也不想的,可發生了也沒辦法,往前看,盡量妥善處理,別留下遺憾和隱患。”

這麽勸是有原因的,阿鳳的丈夫來鬧了,要求賠償。之前翻墻的竊賊意外死亡,家屬要求賠償是無稽之談。這一回人家卻有理,阿鳳是因為在俞家工作出的意外,於情於理都應該賠償。

俞心蓮唉聲嘆氣:“到底在我家出的事,賠償是應該的,可三百萬屬於敲詐。我們家哪有這麽多現金,我家老柳問了律師,八十萬差不多了。就是八十萬,我們家也拿不出來,還得變賣一些首飾。”

奚靜雲就說:“我們家還有二十萬現金,你要的話先拿去應急。”

俞心蓮心裏頭舒服了一些:“那倒不用,我家老柳已經把錢湊出來了。你說這都什麽事啊,洗個海鮮把人洗沒了,關鍵還不是一個兩個,醫院裏好多人因為這個死了,你說哪來那麽多攜帶病菌的海鮮。有人說是因為核輻射,有人說是因為冰川融化,上面也沒個明白說法。”

“這才幾天時間,調查也得時間,我們能做的就是這段時間別碰海鮮。”

俞心蓮苦笑:“哪裏敢吃啊,那些海鮮都被社區的人收走了,說是要帶走化驗。36號出事的時候,可沒人來收海鮮,估摸著形勢有點糟糕。那群賣海鮮的還信誓旦旦說沒事沒事,結果呢,把我們坑的好苦,政府怎麽不把他們抓起來槍斃。”

奚靜雲皺皺眉頭,一時也說不準那些人是知情還是不知情。要是所有海鮮都有問題,國家不可能沒發現,還讓流通到市場上。想來只是某些海鮮有問題,個人未必能發現。當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喪盡天良,故意售賣壞的東西,之前小區住戶就買到過幾次壞掉的食物。世道不好,人心越壞。

抱怨完,心裏好過不少的俞心蓮離開。過了兩天告訴奚靜雲,一共賠了一百萬:“阿鳳兒子才七歲,這錢要是用在她兒子身上倒還好。可她那老公不是個東西,你當她幹嘛放著兒子不照顧出來打工。因為她老公在收容所無所事事,染上了賭癮,輸了不少錢,估計這一百萬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他輸光。哎,國家的出發點是為了保障老百姓的基本生活,結果倒是養出了一群混吃等死的懶漢。”

*

隨著廣播電臺再三提醒,以及死亡病例的增加,人們越來越小心,也有越來越多人放棄海鮮這種美食。慢慢的,感染致死的人也就越來越少。

因為傷亡有限,並沒有引起大範圍的恐慌。

人們更恐慌於節節攀升的溫度,才四月,溫度就已經突破五十度,到了最熱的七八月又會升到多少度?

恐慌冰雹變得越來越大,飽受摧殘的防盜窗擋得住下一輪冰雹嗎?

恐慌水位線越來越低的井,萬一井水幹涸怎麽辦?

……

直到大批大批的人倒下,起先只是嘔吐腹瀉,再是腹疼如絞,二十四小時內導致器官衰竭。當前所有藥物都無法根治,只能緩解病人的痛苦,讓他們走的稍微體面一點。只有百分之十的患者能僥幸撿回一條命,卻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癥。

梁麗娜呆呆地抱著大兒子冰冷的屍體,想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她把後來買的那批海鮮全都扔了,自從她媽去世,家裏就再沒吃過海鮮。她的寶寶怎麽會感染上和她媽一樣的海洋病菌,明明之前的檢查都是正常,都是正常的!

跟她一樣想不明白的人還有很多,他們分明沒有碰過海鮮,怎麽會感染上海洋病菌?

不久之後,各路專家通過廣播電臺發聲。

導致大量民眾死亡的細菌是一種和海洋創傷弧菌高度相似的新型細菌,它更耐高溫,更具毒性,還更加狡猾。

新型海洋弧菌主要有兩種感染途徑,一種皮膚創口感染,另一種是進食。

第一種途徑感染後,病程發展迅速,傷口發腫發黑,高燒寒顫,一兩天內就能造成器官衰竭。

第二種途徑感染後,會無癥狀潛伏在人體內,目前發現的最短潛伏期是12天,最長潛伏期是67天。發病後,患者會出現上吐下瀉等癥狀,最後導致器官衰竭。

可怕的是這種病菌耐高溫,在300度高溫下都能存活半個小時之久,普通烹飪無法殺死它們。

更可怕的是,這種病菌除了感染人類以外,還會感染大部分哺乳動物。一部分動物可以和這種病菌共存,它們不會病發死亡,但是會成為新的病菌傳染源,被它們抓傷咬傷或者食用它們的肉,有很大概率感染上新型海洋弧菌。其中就有人們常吃的豬牛羊,和生活中最常見的貓狗和老鼠。

這也是為什麽那麽多人沒吃過沒碰過海鮮,依然被感染的原因,他們也許吃了被感染的豬牛羊肉,也許被貓狗鼠抓傷咬傷。

這一下,所有人都成為驚弓之鳥,覺得自己體內潛伏著這種致死弧菌。不斷有人跑到醫院要求檢查身體,可在沒有發病之前,根本查不出來。這種新型弧菌的狡猾或者該說可怕之處就在於此,如果能早早被檢查出來,何至於那麽多人被感染。

現在查了也是白查,醫院裏人滿為患,醫護人員緊張,藥品器材急缺,哪有多餘的人力物力做這種無謂的檢查。

跑到醫院來這批人本就精神緊繃,再聽醫院不願意給他們檢查,個別行事極端的剎那之間找到了情緒發洩口,揪住醫務人員就打:“我就不信你們自己不檢查,老子交那麽多稅,供你們好吃好喝,你憑什麽不給我檢查,憑什麽!”

“你們這些醫生活著有什麽用,你們要是告訴我們吃了會得病,我們怎麽會去吃,我兒子死了,他死了,都是被你們害死的!”

一些人蜂擁而上,對著醫護人員拳打腳踢,好像是醫護人員感染了他們,害得他們危在旦夕:“反正我早晚會死,死之前就拉你們做墊背。”

最後出動了幾百名軍人,才制服這近百名醫鬧者,兩名醫生三名護士重傷不治身亡,幾十名醫護者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醫院裏的暴行只是這場混亂的開始,人性的惡,你永遠都想象不到。

人們怪罪於免費食堂,在食堂內□□。

收容所內上千人暴|動,不少軍警和志願者在混亂中犧牲。

自覺時日無多的人在雷暴發生時,故意縱火,想帶著避暑點內的上萬人一起去死。

……

明明雖然有90% 的致死率,但發病率不到10%,可在一些人的刻意蠱惑引導下,那些驚恐到失去理智的人把致死率等同於發病率,只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想在死之前瘋狂一把。

超市、商店、民宅、避暑點、收容所乃至機關單位成為他們瘋狂的對象,各種搶劫、強|奸、殺人、放火等等惡性案件層出疊見。上面哪怕使出霹靂手段,槍斃了一批又一批的罪犯,都難以遏制住局勢斷崖式惡化。

錦瀾山莊一戶業主送發病的家人去醫院,在途中遇上一夥暴徒,一車三人,無一生還。

這兩個月,小區裏死了好多人,幾乎一半的人家發生不幸,病死的人中以老人孩子居多,最慘烈的是45號別墅,全家四口人加上投奔來的親戚五口人,竟全部被感染新型弧菌,一個都沒活下來。

來到陽臺上的喬奚又聽見了撕心裂肺的哭聲,抿緊了唇加快動作,早做完早回屋。她把門窗檢查一遍,確認沒有縫隙,又噴了一遍消毒酒精,再補了一些捕鼠夾驅蟲粉。

禍不單行,去年一度銷聲匿跡的老鼠蚊蟲一夜之間泛濫成災。一直以來,他們吃的都是空間裏的東西。就是水,為了不引人懷疑,她會去井房打水,但從不用,所以她不擔心食品安全,她只擔心防不勝防的蛇蟲鼠蟻。

“不是才噴過,三個小時都沒到,怎麽又噴了。”奚靜雲覺得女兒有點緊張過度了,滿屋子的消毒水味道,角角落落的驅蟲藥包。

喬奚推奚靜雲進屋:“閑著也是閑著,媽,你別來陽臺上。”屋裏比陽臺上多一扇門,就多一重保障。

看著關上陽臺推拉門的喬奚,奚靜雲無聲地嘆了嘆,她知道女兒在害怕,怕她和老喬得病。高溫雷暴火災這些好防,瘟疫卻防不勝防。

災難越來越致命,她和老喬私底下說起來,恐怕他們未必能一直陪著女兒。她怕死,更怕女兒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這孩子戒心重,世道不好,戒心更重,沒有可以交心的人,一個人該多寂寞。

做完防護工作,喬奚正要回屋,聽見一道淒厲的貓叫。

是全副武裝的物業保安正在捕殺小區內的流浪貓,自從貓狗可能攜帶新型弧菌的噩耗傳來,一些嚇破了膽的住戶立刻要求保安打死小區內的所有流浪貓以及他們養的狗。

在一位住戶被自己養的貓撓了一下,感染上新型弧菌之後,又開始要求養貓狗的住戶打死自己的寵物。

前者無人有異議,一些人見過流浪貓和物業養的狗翻吃被丟進垃圾桶的海鮮。

後者不可能所有人都同意,部分住戶知道自己餵過海鮮,為了家人安危可以忍痛割愛。另一部分住戶卻舍不得,氣得罵回去,人也可能攜帶弧菌,你怎麽不把自己打死。

就是上面也只是撲殺流浪貓狗,然後呼籲民眾處理可疑寵物,沒有強制要求必須殺死所有寵物,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趁著開門時溜到陽臺上的豹貓驚得渾身的毛都炸開了,豎起飛機耳。

喬奚趕緊抱起貓回到屋子裏。

恰在此時,驚慌急切的聲音從廣播喇叭中傳來:“全體業主關緊門戶,一大群暴徒沖進來了,小心——啊!”

毛骨悚然的哀嚎通過廣播傳到每一個住戶耳中,下一刻傳來的是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音,伴隨著猖狂得意的大笑。

“狗大戶,你爺爺們來了,洗幹凈脖子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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